很爱很爱枫

shintani

新冬的第一场雪,夹着晚樱花瓣,从帝都东京的铁塔上悠然飘下,或轻舞于身旁,或缭绕于足下,冷风吹过,扬起片片霰雪,一个小孩哭了,一个小孩笑了,一个小孩说,“早上好”。
——这是一张多年以前的相片,阿枫，我,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男孩。那一年,我七岁。

在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和两个来自神奈川的小孩邂逅,其中一个就是阿枫。从那时开始,直到昨天参加完她的葬礼,她都是我一生中最钟情的人,今后也一定会是。
翻开她送我的初中毕业相册,目及之处,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我的眼帘:流川枫。边上还有她在神奈川的住址——不过,听说那儿已经废为国道线的用地。景物犹存,人事已非,泪水慢慢地溢满了我的眼眶。蓦然之间,一个念头翩然而至,于是提笔书道:
枫:
　　你好吗?
　　我很好呢,希望你平安快乐.
　　　　　　仙道上。

还没等我将信折好,收拾停当的父母已站在房门口,“阿彰,汽车已经在楼下了哟,我们走吧。”
我无可奈何的收起信,临走时顺手将它投递在了信箱中。
是的,我将要离开我和阿枫相遇相知相爱的东京了；我即将要去的地方,是她的成长过，生活过的神奈川。然而,我却永远也见不到她了,这是怎样的幸福者和哀痛者?!

列车上,我听到鸣笛的声音,忽远忽近,就像林中鸟儿的啭鸣,曾经的音容笑貌,曾经的木石之盟,曾经的青灯夜话,在这静谧之夜仍萦绕在我的耳畔,使我心绪激荡。
“你好吗?我很好呢,希望你平安快乐。”
你的在天之灵,真的可以听到吗?
当我终于踏上神奈川的土地,头顶是晴空一般的宁谧而清旷,那薄媚的早樱,便如微雨般袅娜了。新春的第一封信,夹着早樱花瓣香,这样写道:
仙道君:
　　我很平安。
　　谢谢,
　　　　枫上。
看到信封上所署的地址恰恰是我曾经寄去的地址,我感到很诧异,然而接下来便是繁忙的一周:办转学手续,拜谒新识的老师,交新朋友,进篮球队……直到第8天,我才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。
难道是真有所谓在天之灵吗?不,我决不相信鬼神之说。也许是投错了地方?可是假如人名与地址不相符合的话,信也不会寄到。更何况,那片地应该早已归入国道线里去了。
我再次提笔书道:
枫:
还记得东京铁塔下的樱花吗?从那一年算起,我们认识差不多有十年了呢！
我一直很挂念你。
希望你平安快乐。
仙道上。

许久没有回音。
我有些纳闷,又觉得坦然,在没有阿枫的日子里,世界与以前并无二致,我也依然欢乐地笑着,兴奋地打篮球,很快又结识了新的女孩。只是,当微风扬起人的眼帘,叹息的时候,也会流露出些许寂寞的神情。仿佛如渺茫的歌声似的,又一封回信飘然而至:
仙道君:
最近我得了伤寒,因此没有及时回信。
你说的十年前,是不是一个清冷的冬季早晨,三个小孩一同玩耍的那一天?
枫上

帝都东京的雪天,樱花飞舞。一个小孩哭了,一个小孩笑了,一个小孩说,“早上好”。——这件事,难道他(她)也知道吗?

我已经无法再犹豫了,倘若不是她,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？我要向球队请假,我要找我的枫,我要见她……
接踵而来的,是我们与湘北高中比赛的消息。彦一笔记,让那场弥漫在我与她之间的大雪,让那场飘扬在整个世界里的大雪,掩盖了我炽热的感情。
就像是雪人爱上了太阳,就像是生存爱上了死亡，就像是复仇爱上了希望。我终于知道,他，原来那个人,是湘北高中的流川枫,和她同名同姓的流川枫,曾在十年前来到东京铁塔下的流川枫。

日子缓缓的铺开了,像一地美丽而又短暂的樱花瓣。每天,当太阳升起时,面对着自然的美丽,我们攀谈着；不，每天,当夜深人静时,坐在校园的秋千上,我们攀谈着。

他和她,原是富丘国中的同班同学。一个沉静温柔,一个沉默寡言,初二的时候,她转学到了东京。我内心中积蓄多年的坚定个第一次有了一阵阵难言的震动,她说她对我是一见钟情,却没有理由。
知道真相是什么,真的是一种幸福吗?
知道命运会怎样,就可以改变吗?

风飒飒地吹着,樱花瓣如同银色月光的纯洁,七层面纱的舞蹈,随风而去。转眼迎来了全国夏季高中生篮球联赛。
行云流水的旋律感,柔滑顺畅的弧线,快速运球再次切入,流川的球技之中,又多了一招绝招。我淡然一笑,也用相同的方法予以回击。唤起身凭劲敌的斗志,是我掀起蓝色海潮的序幕。
不是樱花飞舞的季节,却有樱花瓣飘进来。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,那是阿枫对我说的第一句话:“你也很能打篮球呢”
“你也很能打篮球呢。”
你好吗?
我很好呢,希望你平安快乐。
我一直很挂念你。

......
放弃,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。
并不是选择了放弃,就意味着背叛。
但即使如此,也还追求着。
......

决定湘北和陵南谁将入选全国赛的最后一战中，我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惨的失败，我并不是败给了流川，而是败给了枫。我微笑着，带泪地微笑着，听流川赞叹，漠无表情地赞叹：她很幸运呢，居然死后还有人为她吃醋。
有东西在心中裂开了，我望着流川，他的脸在飘渺不绝的樱花雨之后闪烁着悠远的光彩。我想起了东京。
飘落的花瓣飞扬的霰雪，或轻舞于身旁,或缭绕于足下,冷风吹过,一个小孩哭了,一个小孩笑了,一个小孩说,“早上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