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蓝色的笑容

荼蘼

仙道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笑。他们在海边的第一次邂逅，她就是这么微笑。仙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把目光从大海上移开的原因，他看到她的笑容就好象看到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，有一种让人不自禁要眯起眼睛的令人迷醉的光芒。然而她的笑容似乎比神奈川的海水更加清澈。

以后仙道开始留心，他发现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个女孩。她总是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，恰好能看清她容貌的地方。她从不带渔具，应该不是来钓鱼的。那么她是来干什么的呢？她就坐在那里，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，也不离开，总是在他注意到她的时候微微一笑。那仅仅是嘴角轻轻上扬的笑容，在唇边荡漾开来，在空气中荡漾开来，一直荡漾到仙道的眼里，心里。水蓝色的笑容。

笑容可以有颜色吗？仙道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。什么时候变得诗情画意起来？可是那女孩的笑容真的给他这种感觉。大海的感觉。他几次想走过去，但总觉得她的笑容在向他问候的同时也请他不要过来。他是这么觉得的。而且他很有把握没有误解。否则她不会每天出现在同一个地方，不远不近的地方，不走过来也不离开。仙道搜索自己的记忆，他确信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女孩。如果见过的话，哪怕只是惊鸿一瞥，这样的笑容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。他的身边总是会围绕着很多女孩，她们对他笑，羞涩的，轻浮的，或是欣喜若狂的，他从来不放在心上。他用仙道式的笑容千篇一律地回应她们。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神秘的海边女孩，她的笑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而且面对她的微笑，他竟然无法作出回应。他就这样看着，享受着，迷醉着，也疑惑着。

是爱上她了吗？不会吧。她是谁？她从哪里来？她叫什么名字？不知道。但是仙道承认，他喜欢她的笑容。她的笑容让他在平静中沉醉。就好象他以前一个人在海边，说是钓鱼，其实只是长时间地望着大海，深邃的蓝，神秘莫测的蓝，让人抛开一切烦恼深深沉醉的蓝。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是的，没有人，只有这片大海，蓝色的大海。然而现在，这个不认识的女孩，她的水蓝色的笑容居然能像大海一样将他包容。她究竟是谁？

仙道从来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，就好象他从来不知道她是何时来到的。他来得再早，她都已经在那里，静静地坐着，静静地等待他看到她的那一刻，微笑。好象她每天来就只是为了要送他一个水蓝色的笑容。她的礼物让他一天的烦恼和不顺得到安慰，让他从巨大的压力中解脱出来。她好象会突然消失一样，只要他的目光一游离，再抬眼时她已不在。

终于有一天，仙道下定决心不再去理会他的鱼竿，他看着她，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，他看着她。她渐渐收起了笑容，他看到她的眼里蓄起了泪水。他开始心慌。她的眼泪流了下来，然而她的眼睛不曾眨过一眨，她也看着他，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。晶莹的泪珠，在夕阳下闪耀着水蓝色的光芒。仙道吃了一惊。然后他感到很悃。居然在这个时候，莫名其妙却又不可抗拒的悃意袭来。

他醒来的时候，海边空无一人。仙道很奇怪怎么会在海边睡着。他收起渔具，看到塑料桶里居然有一条鱼。今天钓到鱼了吗？仙道挠挠头，怎么不记得了。好象是吧。他抓起那条鱼，是条奇怪的鱼，鳞片有着透明的蓝色，在夕阳下晶莹剔透。很漂亮的鱼呢。仙道看着蓝色的鱼，清澈的大海般的蓝色。鱼的唇慢慢张开。仙道心里一动。鱼，仿佛在笑呢。怎么可能！仙道甩甩头，蹲下来把鱼放到水面上。我知道了，你想回家对不对？别担心，我是个只钓鱼不要鱼的渔夫呢。

他把鱼放回大海的那一刻，鱼纵身一跃，海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女孩的笑脸，迷幻般水蓝色的笑容，眨眼间荡漾消逝。仙道怔怔地望着大海。

我果然睡迷糊了呢。他想。